今天是星期三。在这之前，便与茜约定过，今天请假，陪我去医院拆线。不仅如此，我还得稍微对老师提一下，关于让我早些回家的事……
“今天又是决战的日子吗……”
虽然我很想说，经历上次的惨烈战斗，我是已经成长的。但实际上，上次的苦战，只是在扩大的我心里阴影面积……不过，昨天晚上，我便在心里脑补与老师唇枪舌战的场景。虽说在心里，我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但在现实中，我只能是个低声下气的胆小鬼……即便如此，请假是一定要请的，因为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我看病，这一点，老师是会同意的，但让我提前回家……其实仔细想想，是我在反悔啊，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给我三个星期天的下午的时间吗……嘛，但能争取，还是得争取的，虽然我绝对做不到像想象得那样果决就是了……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老师啊，我也不知道……要想摆脱这样的畏惧之情去同老师辩驳，其实是根本做不到的事，而我也总只是以自己无言的倔强去反抗……大概，我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老师的……
“想赢啊……”如果不是茜的话，如果不是我突然想做那样的事的话，这最后的几天，我是完全不想再来学校的。茜的存在才让我对学校有一丝流连……
“明明像我这样的人，待在哪里都是不上进的……”学校里实在无聊，这样的无聊，在遇到茜之前是更甚的，而那时的我亦完全不想再坚持，但，又没有理由逃避……现在的我却有理由，有“想做的事”这样逃避的借口。越觉得和茜待在一起幸福，就越觉得待在班里上课的一个人的时间无趣……
“我失去这样的幸福太久了……”没有朋友陪伴，不能同谁倾诉……所以，现在，我才想紧紧抓住……
青春嘛，太逆来顺受就不是青春了……起码，不像青春……
想做的事很多，我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凭什么不接受他们所设想的未来我就不会幸福？只要不死，只要还活着，痛苦和幸福总是一并体会到的……如果他们在意钱的话，那我大可以只读专科，或着干脆不上大学，这不是更省钱吗？奇怪的是大人明明把钱作为衡量的标准，却又不贯彻到底，又总说希望谁好，为了谁……
“哈……”一大早的，我在想些什么啊……
……
晨读结束，我与茜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早饭总是高三先吃，这也算是一种优待吧……
“吃包子就和抽奖一样呢……”我咬一口包子后说。
“诶？为什么呀？”茜吃的是气糕，气糕的馅就洒在表面，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我平常的早饭也吃气糕，但偶尔想换个口味。
“你看，如果不问阿姨的话，不就不知道包子里是什么馅的吗？”其实阿姨也不知道，因为这个包子是从外面拿来的，阿姨要知道，也是得自己先吃过，“今天是萝卜丝馅的，有些时候是包心菜馅的，之前常常是玉米和肉馅的……不过，最近几天，萝卜丝馅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七五。”
“寞斁同学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精确的数字啊……”
“随便说的……我的意思是几乎全是萝卜丝馅的包子。”
“诶……不喜欢？”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突然觉得吃个饭都和抽奖一样什么的……对了，茜觉得学校里的气糕怎么样？”
“怎么样……嗯……还行？”看来茜是不常吃气糕的。
“学校里的气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饭店里做的还好吃……你看，这个气糕很有弹性吧……但早餐店里买的，好像口感就不是如此……要是学校里的气糕上面洒的菜再多一些的话，那是比店里的要好得多的。”
“诶……”茜默默地喝口粥。看来，茜对这样的话题不太感兴趣……话说，为什么我要兴致勃勃地聊起吃啊……
……
“寞斁同学什么时候走呢？”在走出食堂后不久，茜问我。
“嗯……早读之后吧。”虽然这样说，在准备去吃饭，路过班主任的办公室时，我往里面瞥了一眼，班主任是并不在的。如果早读之后他还不在的话，那我也只好去找语文老师签字……但让我早些回去的事，也只能推迟说……“在门口等我就好。”茜是要和我一起去的。
“那，待会儿见。”
“嗯，待会儿见……”
……
早读结束后，我往办公室里看一眼，班主任并不在。不知为何，我似乎还有些庆幸，大概是不用面对他的原因吧……就算同样是老师，站在语文老师面前是要轻松许多的，因为语文老师看起来就相当温和，于是向她请假，也就轻松得多……
虽然在拿手机的时候，班主任是回来的，还问我拿手机干嘛，我如实地回答，还同他说上次回去没来得及拆线的事，他便没再说什么，让我快去……
“还是星期六再说早些回去的事吧……”现在说实在不太合适，绝不是我在害怕，嗯，绝对不是。
而茜确实在校门口等我……
她站在那一段学校与马路相连的桥边。与其说是桥，却也完全没有桥的样子，只是用水泥糊起来的地面，两边为防止人摔下河，也稍微造得高些。而这时，茜就站在那个坎边，朝着浅浅的河水看……学校边的河，虽说不上干净，却也还算清澈，“清澈”与“干净”并不是矛盾的概念，因为这河虽然清，但河底的垃圾，也是一览无余的。不过偶尔，竟会有白鹭来河里觅食……
“茜。在看什么呢？”我明知故问。
“啊，寞斁同学。在看……什么呢……”只是在发呆吗，“嘛，既然寞斁同学来的话，就出发吧。”
要往城里的方向去，乘车是要在马路对面的。虽然现在的有些车，满座已经不让再上人，但是，这个时间段，也没什么人在，于是，总不至于等不到车。不过……老师并没有要求我什么时候回去，其实我真的想永远都等不到车，让我和茜待在一起的时间无限延长……
“寞斁同学在傻笑什么呢……”茜发现我发出轻轻的哼笑声，探出身子，看向我说。
“啊……我……”干脆问问茜，怎么样？“茜，你觉得，如果时间在这时候突然暂停，会不会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唔……寞斁同学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不行哦，绝对。”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哼哼……”虽然暂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还是坏笑着，想逗茜玩，“要是茜的时间被暂停，我却没有，会不会很有意思呢……”
“诶？诶诶诶？？？”她迅速往侧边移动一大步……
“在茜的脸上画些涂鸦，一定很有趣吧……”当然，我不可能做除这以外的恶俗的事，就算有想，也绝不可能说出来。
“唔……我还以为……不对，这也不行！”你想的，到底是什么啊……不会在你心里，我真就是那样的人吧……
“开玩笑的。”说到底，时间也不可能会为我而暂停吧……但，总是会时不时这样天真地幻想一下，不是吗？
……
“在妇保院下。”已经看到小学的围墙，我尽可能大声地和售票员说。妇保院的站牌也是离广告公司最近的地方，但这里原本是不是妇保院，而是中医院，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约是在我初中时改造成的这个医院。而在此后，我也随大家一起改口，把这里叫做妇保院……
回想起来……就像我坐车回家，小学到初中的时候，那个下车的地方是叫加油站。因为并没有站牌，是根据一些地方有标志性的东西叫停车的。到后来，加油站被拆掉，而改建成村委会，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村委会，也没建好，而对加油站也只是叫叫名字而已。于是我依然是叫加油站，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困扰，毕竟这些司机也都是开得比我坐着久的，不过，售票员有时却是不一样。有一次，竟被售票员说：“加油站已经过了呀！”她说的是在城郊的那个加油站，而我说的，是被拆掉的加油站。于是我说：“啊……那个加油站是被拆掉的……现在，已经没了……”我到现在才注意到那个加油站已经被拆除的事实，在这之前，加油站的荒废身影，随同它的名字，一直在我心中徘徊。“就是村委会。”司机开口解释说。这时，加油站被改造后的幢幢黑影才在我的心中恍然显赫。“是村委会啊……”我喃喃自语道……“那直接说村委会不就好了吗？”售票员阿姨显然是有些不理解的。而我自己也是一样，为什么要用一个已然消失的建筑来指代那个地方，是因为习惯吗？用习惯来解释显然是相当合理的。但我更想以一种怀旧的情感，以一种安慰已然改变的过去旧物的陈腐去解释我仍称其为“加油站”，就算它已经是“村委会”我也称其为“加油站”这件事……等我下车后，望向那幢不知何时高大起来的建筑，我想以自己记忆中的，加油站的形象与其对比，但……除它的荒芜之外，我再想不出来任何与它相关的形象，仿佛它从一开始，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曾在这里存在，这里从一开始便只是如同荒地一般的地方，而这村委会，是从加油站化成的荒地中拔地而起的。我只记得它的名字，只记得这里曾经有个名叫“加油站”的荒地。但和这妇保院有所区别的是，我不会改口叫这里为“村委会”，亦不会忘记这里曾是“加油站”，哪怕在我印象中，这个所谓的“加油站”只是一片荒芜……
“寞斁同学，不是去医院吗？不对，这里就是医院，但是……唔……好奇怪……”茜似乎陷入某种奇怪的幻想中。
“不，不是。”我还没有和茜说过我要去做的事，“你看，我上次不是连线也没拆吗？就是因为想做些东西而浪费掉我的时间。所以，还得再去一次。”
“诶……这样吗？寞斁同学，这么不在意自己的事……”其实也并不算很严重吧，这样的伤……但，我也不想让茜引起不必要的担心，于是，什么也没反驳……
今天，广告公司的机器是修好的，而那个人也在，于是打印的过程相当顺利……虽然第一次是两面都打印上那段文字，但好在她也及时应我的要求给我修改。于是，我得到两份这样的说明。不需要的那一份，正好给自己留有些纪念……有必要吗？
“寞斁同学，为什么要写这个？”茜看着纸上的文字，问我。
“嗯……为什么呢？自己写的东西都不知道为什么而写吗？茜小姐，啊，不对，精灵小姐……”我故意调侃似的说。
“什……我，我才不是……真是的……”虽然茜想反驳些什么，但，她只是把纸塞回给我，“走啦，快点去医院……”
和茜一同乘车去医院后，便是在诊室外等待着报号。我也没想到挂号竟然是挂得牙科，明明是下巴上受伤来着……等待的时间估计会很长，闲来无聊，我又不愿坐着干等。“茜，我们在医院里面逛逛吧……”虽然也没什么好逛的，但走走，总比坐着要好。
这家医院，其实我是不常来的，第一就是我不常得病，就算肚子痛，发烧什么的我总是忍忍就算过去，觉得睡一觉总能解决，就连吃药也不常吃。但是之后，我是要买安眠药吃的，不然，在学校里就睡不着。一开始，我是去中医院买安眠药，但那次买药的经历，实在是让我难以言喻的……
“那个……买安眠药该挂哪个科？”我战战兢兢地问穿着志愿者服的人。而他也告诉我去挂内科。但当我走进一间内科的诊室的时候，医生问我原因，我只回答说睡不着，他说他不能负责，而且还说安眠药有成瘾性，建议我先买一些中成药试试。我遵从医嘱，他随即给我配两盒什么什么胶囊，在那之后的几天，我在学校里也一直在吃这个药。不过，药效还是缓慢，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于是我在那十二天之后，又去中医院买药。我和上次一样，挂完内科后，直接去上次帮我看的医生的那里，让他帮我开安眠药，说那个中成药没什么效果。但他还是不肯给我开药，大概是怕我出什么事，自己要负责吧。之后，他让我去找一楼大厅里的医生，既然不给我开，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去一楼，找他所说的那个医生。“那个……安眠药怎么开啊……”我又战战兢兢地问，仿佛买安眠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安眠药？买安眠药怎么找到这里？”他对我的问题很是不解，我只告诉他是一个内科医生让我去找他的。“你去换个急诊号吧。”他只是给我这样的建议。无奈，我也只好去换号。换完号后，我马上去急诊室找医生，但是，急诊室里面是空的，灯也没开，我在那里面待上大约十几分钟，见还没有人来，便问问旁边的清创科医生，而他让我去护士站打个电话给急诊室的医生。但当我跑去护士站的时候，她们没有先让我打电话，而是问我干嘛要打电话，我如实地说：“我要开……安，安眠药……”“开安眠药？开安眠药怎么会挂急诊啊？”“我……一开始是挂内科的，但内科的医生不给我开，让我问问一楼的那个医生，一楼的那个医生又让我去换成急诊的……急诊的医生又不在……”记得那时的我的语气已经是快哭出来的……之后她们又问我为什么买安眠药，我回答睡不着后，她们也没有再为难我，还是让我去挂内科，但去找的是吴医生……再重新换号的时候，我站在工作人员面前都有些觉得难堪……吴医生似乎是名医，就算其他诊室的门前没有人排队，却还是有人愿意等着让他看病。在诊室的门边，挂着一个写着“一室一诊”的牌子，也就是说，在别人在里面看病的时候，无关的人是不能进去的。于是，我就站在门口等着，但……总算快轮到我的时候，有些人看到我在门口却不进去，便径直越过我走进诊室。“这不是一室一诊吗？”我自然是很纳闷的，也想走进去等……但，我才不愿意和大人同流合污，于是，还是只站在外面，“干脆等没人吧。”就算要等很久，但要我与这样的大人一样，我是绝不愿意的……“……，你生病了吗？”突然，有人和我说话，是我的同班同学，虽然平常与她没什么交集，但偶然遇到，她大概也觉得惊讶吧……“嗯，差不多吧……”我点点头，模糊地回答……她妈妈也在她身边，见她和我打招呼，便问她：“你们是同学？”她回答道：“嗯，就是成绩很好的那个。”随后，她便被她妈妈带走，去看病……但没多久，她便同她妈妈周折回来。她妈妈见我没有进去，而里面又有很多人，便和那些大人一样进去等……“排队……”当然，她还是记得我是在排着队的……不过，也执拗不过她妈妈，只好随妈妈进去……而我，像是放弃般地坐在走廊上的漆制檀木椅上，看着看病的大人们，进进出出……这个步履蹒跚且拄着拐杖的老人是被一位护士搀扶着过来，送进诊室的。但当他看完病，走出来后，拿着手上的纸左顾右盼，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看着不断有人进去的诊室，想着，反正这样等也等不到头。闲来无事，便觉偶尔装装好人也不错……于是走过去和他说：“您是要去哪里呀？”他将沧桑的面孔转向我，而他的眼瞳却已被堆积着层层褶皱的眼皮深埋，只有那一点反射医院灯光的瞳孔才让我发觉，他是睁着眼睛的。他干瘦的手拿着那张单子，用他如枯树枝般的手指无力地敲击几下，随后，似乎是想要张嘴说话了，但从他向内卷曲而遮住牙齿的唇中，拼凑出的只是几个模糊的音节……“什么？”我自然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的，毕竟他的难以辨识的发音对我来说太过于突然。“抽……抽血……我……去……抽血……”他竭尽全力似的，将他所想表达的意思告知于我。“抽血……是要去抽血吗？我带您去吧。抽血是在二楼。”从他重复着的几个音节中，我总算是明白些意思，便搀扶着他走向电梯。“好，好……谢，谢谢你……啊……”对于他的道谢，我也并没有觉得高兴，反倒是觉得工作人员办事不到底……“你……是……是志……愿者？”在电梯里，他问我。“我不是志愿者，是普通的高中生。”虽然这高中生和志愿者并不会有冲突，我还是这样回答他。我之前也有去当志愿者的意愿，但，我的报名并没有通过。“啊……啊……”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抽血的时候，我也帮他去交钱，取号……“等一下就轮到的，先等一下。”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我都只好用不符合自己平常音量的声音同他说话。“好……好……”他答应后，我同他一起坐在位置上，与他聊起一些琐事，像是怎么就他一个人来医院什么的，他儿子去怎么不来什么的，他看什么病，要住院的话就让人来照顾你，之类……抽完血后，他便想打电话给他的老婆，让她过来，“我……打……打给……我，我……老婆……”他拿起手机时还特意告诉我一下，而那手机，似乎是智能手机。不过，交流的过程似乎并不是很顺利，他同他老婆讲话时，用的是方言，我并没有听懂，但大抵是叫他老婆过来。见他们交流这么费尽，我不禁同他说：“我和你老婆说吧。”和他老婆交流一番，我告诉她，我们在医院的二楼，抽血的地方。而之后，他老婆也是来把他带去住院部的。而我这才又回去吴医生那里，现在也总算没有人在等……“那个……”我坐在吴医生桌边的凳子上，“开……安眠药……”我犹豫一秒后说。“开安眠药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吃惊一下呢？也许我来中医院开安眠药本来就挺奇怪的吧……“几岁了？”他问我的年纪。“快……十八了。”起码虚岁已经成年的。“那就是还没成年喽……”无法反驳……总之，之后，他虽然确是给我开安眠药，但只有十二片，除此以外，还有什么颗粒，说是对睡眠好，但……安眠药是三块钱，中药是四十块钱……大概是碍于这样的原因，我才没有再去中医院买安眠药……
“寞斁同学在想什么啊……”茜似乎看出我心不在焉。
“在想……要不要去买安眠药呢……”今天正好是星期三。人民医院的精神卫生科的医生是在的。大抵是因为这个医生还是分院院长的原因，所以，只有在星期三和星期六才开这个门诊……“开玩笑的。”没等茜回应，我便说。
“哈……”茜似乎也被我搞得有些糊涂，“我还以为……”
“嘛，之前的那段时间是吃过安眠药的，现在，不吃也没什么关系……”因为熬夜之后的疲倦，就算室友在聊天，我也能睡着。
“唔……”茜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不管是吃药，还是睡不着，对我都不好。
“你看，茜，这里还有个羽毛球场。”走道外的被楼墙包围的一片阳台中，摆着一张球网。我以此转移换题。
“真的……”但是连接走道与阳台的门是紧闭着的，我们也不能进去。于是，我们依然在走道上漫步，“寞斁同学有打过羽毛球吗？”
“我？当然有打过喽，不得不说，羽毛球可是我的强项啊。”虽然这并不是事实，但面对茜，稍微吹一下牛也没有关系。
“真的吗？”她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信任的光芒。不要，不要再考验我的良心啊……
“假的……”我很自觉地承认，“现在，最多也只是自己和自己打而已……以前也总是怎么开心怎么打。”可以说，我是完全不懂羽毛球的。
“有机会的话，我和寞斁同学打球吧。”我也正有此意，其实，和别人一起玩这种竞技类的项目，我一直是很期待的。不好，好像热血沸腾起来了，“寞斁同学，我，我不会打的哦……不要这么期待啊……”什么啊……“也不要摆出这么一副遗憾的表情嘛……”
“走吧，也该到我了。”
……
茜在诊室外面等着我，我一个人躺在医生面前，总觉得离解刨就只剩把我的手脚绑起来一样……“要，要打麻药吗？”我没出息地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要把缝在肉里面的线拉出来啊，他可是要把肉，里面，的线拉出来啊！我结痂的地方，他也要用镊子一块块地用镊子揭下来啊！这不打麻药，我难道不会很痛吗……可恶，我怎么这么胆小……
“拆线打什么麻药啊。”医生无情地在我的下巴上涂抹上碘液……当这股冰凉的触感划过我的下颚，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茜，我们只能下一世再见了……抱歉，很多约定还没有完成，很多事还没有和你一起做……明明在最后的时间遇到你，但，我却要命绝于此吗？命运是何等的残酷啊……让你我在不经意间相遇，却又将我们以生死阻隔，嘲弄着我们相互的念想……啊，不要哭，茜，不要哭，在来世，我也不会把你忘记，我一定会满世界地寻找你的身影，就算你不记得我，就算你已然将我遗忘，我也会将我所记得的你，我与你共同度过的这段时间，全部、尽数描述给你……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啊……我不希望就这样结束，茜……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好想同你度过往后的无数个岁月，想再听到你曼妙的琴声，想再品尝你美味的料理……想再和你聊天，哪怕是找不到话题，就这样同你干坐着也好；想再和你散步，哪怕是找不到目标，就这样和你一直走着也好……茜……我好想再看见你啊……
“寞斁同学，好了哦，走吧。”命运也有温柔的时候啊，明明都已经无可挽回，还让我听见茜的声音，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有一根线比较深，拉出来的时候有血流出来，按一会儿就好。”医生把一团医用棉放在我的伤口上。
“好……”我起身，按压住伤口，“好了？”我刚从梦境中醒来一般问。
“好了，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医生已经开始在整理东西。
“哦，哦……”我走下地面，“这就好了？”其实我还是觉得太简单。嘛，这么简单也挺好，好像连钱也不用再付。
“走吧，寞斁同学。”我心里想的傻事，茜不会知道吧。怎么可能知道呢，毕竟是我心里在想的事啊……不过，我为什么会想那些呢？嘛，大概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之类。事实上效果也确实好，甚至连已经做好我都没什么感觉……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先去买超市的大塑料袋，这样，也可以把纸放在塑料袋里，不容易折。而塑料袋是茜帮我提着的。
“要回学校吗？寞斁同学。”走在街上，茜问我说。自然，我并不想先回学校，能和茜多待一些时间的话，那我是宁愿和茜待在一起的。
“嘛，都十点多了……我们先去那家甜品店看看吧，也当做吃中饭。”其实我想尝尝蛋糕，“这个是……”在路边放着几辆黄色的共享电单车。如果要走去甜品店的话，是要走上不少路的，有电单车的话，可以省很多力气，而且，我自己也想试着骑一下。
“寞斁同学要骑吗？”看得出来，茜是有些担心我的。刚刚拆完线，实在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意味。
“要不……茜，你试试看？”我唆使她骑，这个电单车的位置很小，两个人是很难坐上去的，于是想着两个人各骑一辆。
“我……我不行的……没骑过电瓶车……”茜连连摆手拒绝。
“诶……试试吗？”我把电单车开锁，“坐上去吧。”
“唔……就，就试一试……”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帮她戴好安全帽。
“往下转右手握着的把手就可以开动，刹车是和自行车一样的。”虽然我没骑过，但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这样？”她说着，转动把手，电单车缓缓行驶起来……“真的动起来了，好神奇……”她把车停下，转头和我说。
“是吧……”我跑到她身边，“应该还挺简单的。”
“虽然这样说……”她把电单车的支撑架踢下，“还是寞斁同学骑吧，我坐后面。”
“但……”虽然位置小，如果我往前面坐一些的话，茜也是能坐下的，“被交警看到，要罚款的啊……”让爷爷带我去的时候我没有在意，这时候反倒在意起来。
“只要不被发现就没问题了嘛。”茜不知道从哪里学坏的，难道是我？
“好吧……”我踢上支撑架，坐上去，“茜，抓好我哦。”虽然这样说，但她只是抓住我的衣角……不过，那样坐的话，也没有什么必要抓住就是了。大概，她也是习惯这样的吧……
骑电瓶车的感觉和骑自行车的感觉并不一样，电瓶车是显然要比自行车省力很多的。因此，我也有闲情逸致感受她拉扯我衣角的微微触感……如果是骑摩托车的话，她是不是就只好抱着我的腰呢？似乎看过的电影里有这样的片段……
“呼……”我深吸一口气，“长大后！我要当摩托车手！”大声把这句话喊出来。
“诶诶？寞斁同学突然间说什么啊？”茜似乎都在为我担心，左顾右盼着，看有没人在周围。所幸现在是在桥上，周围只有些许车流。
“哈哈哈，没什么，只是觉得，偶尔这样喊一下还挺开心的，哈哈。”……
然而……
“这电瓶车，还蛮重……”骑到甜品店附近，想把电单车停到人行道上，但这里并没有供车上去的斜坡，不过好在人行道与马路的落差不是很大，于是我只好费尽力气，把电瓶车抬高一些，才得以在人行道上停下……“呼……那样的梦想，还是放弃吧……”我用袖口擦擦没有流汗的额头，随后望向彼岸的天际，“一定……比这天空还难以触及啊……”
“……”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寞斁同学今天是怎么了？”
“嗯？没什么啊。走吧，去买些甜品吃。”我今天的心情，确实要比平常好很多的。
甜品店里，是没什么人的，毕竟今天是星期三，学生都在上学，而会享受甜品的，大多也都是年轻人。于是店里摆着的面包并是很多，但这里依然满溢着幸福的甜香……
“茜，你也吃蛋糕吗？”在选蛋糕的时候，我问，而茜点点头。“要吃什么蛋糕？”玻璃柜里摆放着许多种类的蛋糕，还有卡通造型的，像皮卡丘的样子。做成这样，就是专门用来吸引小孩子的。比起那个，我更在意的是那些切好的黑森林蛋糕。
“我和寞斁同学一样就行。”茜还真是没有主见。
“好吧……”于是我让服务员拿了两块黑森林蛋糕。但当我想要付钱的时候，茜忽然挡在我面前。
“上次也说过的吧，寞斁同学，不许反悔哦。”大概是在说有机会就让她来请我的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放下盘子，随意找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茜着袋子走来。
“给，寞斁同学。” 她把一块蛋糕放在我面前，自己也在我对面坐下，打开小小的装蛋糕的盒子。但都是一样的黑森林蛋糕……如果不一样的话，我是不是要就能有借口尝尝她的呢？
黑森林蛋糕做的很不错，巧克力屑洒的恰到好处，白色与黑棕色相互交织，让人眼前一亮。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在蛋糕顶的一朵挤成花形的奶油上，挑逗着的我的内心。从蛋糕的侧面可以看出黑棕色的巧克力蛋糕胚层与白色的奶油层之间层次鲜明，但是，奶油层里并没有樱桃，只是单纯的奶油，果然还是觉得有些偷工减料的。我的口味比较重，喜欢甜腻一些的味道，于是这个蛋糕对我而言，口味有些偏清淡，奶油虽口感轻盈却没什么甜味，于是巧克力蛋糕胚的苦味便微微凸显出来，不过，也还挺好吃的。
“茜，你觉得怎么样？”我问她。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便是吃这种蛋糕，那时候是觉得很苦，不喜欢，现在倒觉得还行。
“嗯，还不错。”看来茜也是稍微懂得大人的味道的啊，“寞斁同学下次是做这种蛋糕吗？”
“唔……不，我还是打算做普通一些的水果蛋糕。”因为没有巧克力屑，我是只好自己刮的，稍微有些觉得麻烦，而且水果蛋糕也不会不好吃。
……
之后，我们便准备回学校。但，看看时间也不算晚，而且共享电单车是要到营业范围的边界的，想着顺便同茜散散步，便在骑行一段路后，停在路边。“茜，一起走回学校没问题吧。”从这里出发，走回去，大概要花半个小时左右。
“既然寞斁同学这么说的话，我没问题哦。”
和来的时候公交车走的国道不同，我们是往窄一些的马路走的，一旁是民房，另一旁是小河，在人行道上栽种着两排水杉树，阳光从叶间惬意洒落……在这个时间，行人同车流是相对较少的，于是，这也算是稍显静谧的环境……
“说起来，茜是以什么样的借口请假的？”而我也同茜在这样悠闲的时间里聊天、漫步……
“嗯……肚子痛。”还真是俗套的借口，我也有过以肚子痛为借口请假的时候，这不算是撒谎，因为我确实是肚子痛的。在学校里，经常吃坏东西，虽然忍忍就能过去，但……我也是很想回家的，所以，并不打算忍着，当作回家的借口也不错，而一般这时，我不会去医院看。但有一次，我本想忍着的，那时候也还没高三，却因此多些不好的回忆……
“肚子痛，真是可怕……”
“寞斁同学经常肚子痛吗？”也不能说是经常吧，只是那一次的回忆，实在烙印得太深……
“往事没什么好提的，嗯，没什么好提的……”
“如果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好受些哦。”不不，茜，我说出来的话，就只是一个笑话啊。
“啊，那是猕猴桃吗？”一家院子里的猕猴桃爬出墙外，几个青涩的果实挂在翠绿的藤条上，我借此转移话题。
“唔……”茜不满地嘟起嘴。果然是话题转移地太明显吗？
“算了……寞斁同学不想说就不说吧。”
“茜在对老师撒谎的时候，不会觉得惭愧吗？”对于茜来说，这可能是第二次。
“唔……那，那寞斁同学呢？”像是被击中弱点般，她转而攻向我。
“我？我当然不会惭愧啊，只要自己都不认为是在撒谎的话，那有什么好惭愧的呢？”这也叫自欺欺人吧……
“但是我知道自己在撒谎……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啊……”茜在心里，果然还是会感到惭愧的吗？对于这样的事……
“如果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话，偶尔这样一下，也没有关系的吧……”茜撒的谎，有对谁造成麻烦吗？有人会在意吗？一定是没有的。比起她，我自欺欺人的谎言才是真正的错误，而且我还在欺骗自己没有给别人造成麻烦……“嘛，不如说，我是很感谢你的，茜。谢谢你，我今天过的很开心。”
“嗯……”
在小路上走上十几分钟，便于国道相接。我们贴着马路的边沿行走，右边是高处是民房，为防止滑坡，山边由一层水泥包裹，在稍矮的地方，还能看见一片菜地。
“啊……”在我们走过的时候，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蜥蜴便受到惊吓似地，拼命往水泥墙上爬，但水泥墙相当倾斜，它只是像再跑步机上运动一般，完全没有气力爬到顶……“嘿咻……”没等它坚持爬到顶，我就本能地把它抓住。它在我的手里挣扎几下，便被我用手指固定好而无力反抗。
“……”茜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的举动……
“这个……”我疑惑地看看手中蜥蜴，它似乎也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情不自禁？”
“它的尾巴，好像断过一次呢……”她毫无惧色地凑近。
“真的诶……”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蜥蜴的尾巴短了不少，而且末端颜色比它身上的鳞片深很多，“不过，茜，你不怕吗？”我一直以为，女生都会怕这样的东西，我们班的女生，仅仅因为一只误入教室的蜜蜂就会吓得尖叫，而老鼠则更不必说，有些人甚至会直接站在凳子上，不敢下来……
“害怕？寞斁同学不是把它抓住了吗？难道说寞斁同学会把它放进我的后背？”那样恶劣的事，我才不会做……
“要放的话，当然不会放活的。”放触感更加冰凉的玩具模型才是上策。
“唔……应该说不会放才对吧……寞斁同学真是的……”虽然茜这样不满着，但还是好奇地看着我摸蜥蜴的头，“它会觉得舒服吗？”这蜥蜴，似乎把眼睛给闭上了，比起舒服，我倒觉得，这是绝望……
“茜要摸摸看吗？”
“唔……”茜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蜥蜴的头，“光溜溜的，冰冰凉的，还有一些花纹的触感……唔……”
“想养一只吗？”其实我现在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养爬行动物。
“寞斁同学在想什么呢，把它放走吧。它的尾巴还断了呢。”
“好好……”菜园地就在水泥斜坡上，大约我腰的位置那么高，伸手，便可以把它放在菜园中。
但……正当我将要松开手，它便咬我一口，于是我下意识又把它抓紧。“竟然咬我……明明我刚想放你走呢。”虽然不是很痛，但总觉得有些被戏弄的感觉……“你咬我的话，我也咬你！”说着，我便装出要吃掉它的样子。
“哇！寞斁同学，你，你干什么……”茜把眼睛捂住。
“骗你的……”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真咬下去，“快走，快走，再见到你，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你放跑了哦。”把蜥蜴放在地上，它稍微犹豫一下后才松开口，却在转眼间便钻进枯叶中……跑得还挺快……
“呼……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寞斁同学真要像电视里的人一样，把它吃掉呢……”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这么强大啊。
“茜如果料理一下的话……嗯，一定很不错。”如果是茜做的话，就算只是蜥蜴，也一定会变得相当精致。
“才不要！”没想到她的反应还挺大的，“真是的，快回去啦，寞斁同学。不然都要午休了……”
……
但，回到学校后，操场上空无一人，看来已经是午休的时间。现在回班，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说不定同桌都是已经睡着的。茜也是一样的想法，于是，我们先去实训楼的小房间，把东西放下……
“原来寞斁同学是藏这里面的吗？”茜似乎感到不可思议，“感觉，寞斁同学很像流浪汉呢……”诶，我？流浪汉？也许还挺像的……刚刚还装作吃蜥蜴的样子，不过，流浪汉也不至于吃蜥蜴吧。
“说起来，我好像见过几次流浪汉……不，乞丐吗？流浪汉？嘛，这两者都差不多吧……”我把纸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平放在柜子里，再将塑料袋随意揉成一团，塞进书包，关上柜门。
“寞斁同学有给他们钱吗？”
“有啊……看到的时候，总会给的。他们的面前总是摆着一个碗，有的旁边还有一张纸牌，写着自己怎么怎么惨……”其实不止如此，在小学的时候，我似乎还见过去别人店里讨钱讨食的。在家里的时候，也遇到过那样的人要吃的。“现在，好像都见不到那样的人。不过，比较落魄的人也是有的。”像以捡垃圾为生的人什么的，啊……想起来，在我们镇上，不是就有那样的人吗？总是骑着一辆三轮车，车上带着一个小孩，用方言唱着奇怪的歌……我也问过奶奶他是谁，常常与别人打交道的奶奶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她说他是哪个村的，车上的那个小孩精神有些问题，他的儿子儿媳怎么怎么了……虽然我早已忘记奶奶说过的关于那个人的事，但……不得不说，悲惨的人，还真是挺多的……不对，怎么突然在想沉重的事啊，好不容易有这样好的心情呢……“茜，我们在校园里闲逛一会儿吧。”
“嗯，既然寞斁同学这么说的话……”
午休的校园略显安逸。毕竟大家都在睡觉，有谁会浪费这样的大好的午睡时光呢？这样暖洋洋的晴天，睡觉总是再合适不过的。而像我们这样闲逛的人便少之又少，于是虽然规定在班里午睡，却也少有人管，尤其是高三……
我们坐在长廊边，以前的午休，我有时也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哈啊……”我打个长长的哈欠……
“好大的哈欠。寞斁同学，困了的话，就……”她拍拍自己的大腿说。怎么？茜，都不觉得害羞了吗？
“嘛……可能没睡好吧，不过别担心，我还挺得住……”在这里睡的话，绝对会被别人给看见，而且我还和女孩子待在一起……这绝对会一鸣惊人的……“随便转转吧……”
长廊里有一个读书亭，但进去是要密码的。我随意按几下按钮……当然，我知道并没有用。
“这个是什么呀？”茜问，“好像挺久之前就有的……”
“嗯……就是让人在里面朗诵的吧，不过进不去，没什么用。”
“为什么不让人进去读书呢？”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好奇呀……
“谁知道大人这么想的？”不过我也进去过一次，是老师让我们读一段自己写给家长的话，那时我好想也去读的，但读的是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记忆。
读书亭的旁边，还有一块电子板。虽然读书亭不能进去，但，这块电子板里可以看书。有时，我也会稍微看看里面的书目，而现在，用来打发时间正好不过。
“看书怎么样？”我提议道。
“嗯。”茜兴致勃勃地凑到我身边。
我点开“经典名著”的目录，里面有一本《格林童话》，想着茜应该是喜欢看童话的，而我也好久没再看童话，便有些怀念地点开……
第一篇是《青蛙王子》，大意如下……
小公主的宝贝金珠掉进井里，青蛙让公主答应和他交朋友才帮她捡金珠。但公主其实瞧不起青蛙，在假意答应得到金珠后，便不再理他。于是青蛙直接找上门，要求公主和他一起吃饭，公主不要，国王生气，国王让公主信守承诺。公主无奈，但青蛙又要求和公主睡觉，公主生气，把青蛙狠狠地扔到墙上。什么？青蛙竟然变成了王子？公主突然爱上了王子？之后王子最忠实的仆人因为太过兴奋死掉了？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幸福而快乐的生活……
“什么啊，这是……”我默默地把页面关掉……
“呜，呜呜……寞斁同学……”事先声明，茜这样的泪水绝对不是因为感动才流的，而是因为被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沉重打击才流下的眼泪。
“好了，好了，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简直就不是给小孩子看的童话故事嘛，而且，内容也离谱过头。对不起茜，我就不应该点开的……
“啊，酢浆草开花了。”为转移话题，我转身，看着长廊边草地上的醡浆草丛说。我走出长廊，踏进草地，这里面种着两棵树，一株金桔，一株紫荆。除此以外，还有四丛月季，现在仍然在吐艳。草地是被灌木包围着的。
“呜……”茜哽咽着蹲下，“这不是三叶草吗？”
“虽然是三片叶子，但是学名是酢浆草，和真正的三叶草是有区别的……”我也蹲下，看着酢浆草开出的粉色小花。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而现在虽然知道，我还是喜欢叫它三叶草……“但果然还是叫三叶草吧，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叶草。”
“为什么喜欢三叶草呢？”
“因为它们的样子就很讨人喜欢呀，三片心形的叶子，一片代表真爱，一片代表健康，一片代表名誉……不仅如此，在三叶草丛里找到四叶草的话，还是幸运的表现呢。”对于这些东西，我本是完全不在意的，也只有在为学姐找四叶草后，才稍微有所了解。“啊……这个草丛，是不是在动啊……”我忽然说。
“在，在动？寞斁同学，你别突然说奇怪的事啊……是，是不是风吹的？绝对是的吧……”不至于这么害怕吧，这样一眼就能望尽的地方……
“不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用手指拨弄着酢浆草丛。
“唔……寞斁同学，小心些，不要又被咬到了……”在这小草丛里，哪来会咬人的蜥蜴呀。
“是小螳螂啊……”其实有时遇到这种事，我便很想说一些奇怪的话，但茜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于是我打消这样的念头，而把这小螳螂移到手上。
“这是……螳螂？”茜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小螳螂的样子，全身都是灰色的，但确实是螳螂的模样，“好小啊……”
“之后会长大的，颜色也会变成青绿色。”这只螳螂现在就在我的手指上摇摆着身子，俨然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茜，你害怕螳螂的那两只爪子吗？”
“唔……有些时候在路上看到螳螂，它们都会用那个来吓人呢……我大概挺怕会被它抓伤的吧……”
“会被剪断的哦，手指。”我故意吓茜说。
“诶诶？不，不会吧……还好我没有故意逗它玩过……”结果还真信了啊……
“骗你的，茜。”小时候我也被这么骗过，以至于我现在都不太敢抓螳螂，“螳螂的捕捉足，主要是用来固定猎物的，不过，要刮伤还是有可能的。”
“诶……这样啊……”
“走吧，我们去别处转转。”我把螳螂放回草地上，站起身说……
学校真的相当小，我与茜只是走到实训楼前，又走向坡道，稍微转转，再往坡道下走，要说有什么发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有意思的。只是随意逛逛罢了……最后，我们还是回到长廊上。
我凝视眼前的天空，时不时有一两只鸟出现在我的视界中，是什么鸟呢？是喜鹊吗？还是乌鸦？还是鸽子？啊……我也不知道鸟的种类。况且，没戴眼镜，看得也并不清楚……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发梢，许久没有理过的头发，很快就被吹乱，挡住我的视线……
“好悠闲啊……”我把遮住视线的刘海拨到一边……要是能一直享受这样悠闲的时间就好了啊……“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在家门口种一株大树，有些荫蔽，然后再搬来一两张桌椅，坐在树下，沏一杯热茶，桌上摆的，是我自己做的甜点，或者一些小食……房子的墙上，还有围墙上，都满溢着爬山虎的绿，在风中摇曳。不仅如此，还会在墙边种上几株紫藤，搭个简易的长廊，静闻花香……二楼的大阳台上，搭着棚子，种些葡萄，或者猕猴桃。而那些小阳台，在边沿种一圈迎春花，或者其它会垂下枝条的，悠闲地随风摆荡……我还会养一只狗，这时就趴在我身边，懒散地睡觉。而我捧着一本书，时而拿起来翻看，时而摊在腿上，望向天际发呆……”
“寞斁同学已经开始幻想老年退休后的生活了吗？”请你不要一语道破啊……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我还是很期待这样的生活的，悠闲又平静……”虽然说起来容易，但做着，一定很难吧……之后，我一定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所影响，期望的未来，也一定会被覆盖上不同的描写……说起来，茜过的，不就是和这差不多的生活吗？不，也许不一样吧……说到底，我的幻想也只能是幻想……
……
午休，便在这样的悠闲的时间中度过。当看到走廊上人头躜动时，我们便各自回班，而下课铃也在不久后响起。
“无聊的学习时间又要开始了啊……”我还没有享受够那样的悠闲自在呢……“今天不算的话，考试当天不算的话，还有十天……十天吗……”常说有十年如一日，现在却是十日如一年吧……快点结束，让我尽情享受悠闲的时间该有多好。但……正是因为现在无聊的学习生活，才会显得悠闲的时间很美好吧。暑假的话……“啊……现在不要多想啊……写试卷写试卷……”
意外的，做题的效率格外高。
下午的课结束，茜邀请我去音乐教室，因为中午没有练琴，茜大概是想在下午练的。而在她弹完几首曲子后，我便与她闲聊……
“还有十天的时间。”我说，“高中，就到此为止……”
“寞斁同学是看到公告栏上的倒计时吗？”电子公告栏每一天都在毫不厌烦地放着那个所谓的高考倒计时，现在我每天早上回班，就会看到“距离高考还剩……”这些字，不止如此，教室的黑板的右上角也每天都在更改倒计时的时间，还有我的日记上的记叙，都无不在提醒我……高中，就要结束了……我很清楚，而且我很开心，对于这样的结束。
“嗯，离开学校，过完暑假，大学入学……就要变成大学生了吗？大家都在为这样的未来在努力啊……”相比之下，我却显得有些得过且过……
“寞斁同学也在努力吧。”茜笑着和我说。努力？我有吗？
“算是吧……我在努力创造回忆，也许……”我不想让这三年的时间，同初中，同小学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我忘掉……
“浪漫，不是吗？”这样的事，这样的想法，能用“浪漫”这样的词来形容吗？
“浪不浪漫，我不知道……但对我而言，想为未来做到的，能为未来做到的，只是留下一段能让他会心一笑的回忆吧……”不过，前题是我想为未来的我做些事就是了……
“未来的寞斁同学，看到这些回忆，一定会相当幸福的……”那是因为有你在啊，茜……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些回忆，一定也会同我写的日记一样，变成我肆意发泄情绪的文字……未来的我，还会和茜在一起吗？
“嗯……因为我现在，也相当幸福，这样的幸福，靠着回忆，一定是能传达到的……”这样，未来的我，也不会忘记这样的时间曾存在过吧……
……
晚自习的时间，我依然在继续着自己的日记，这是这断时间不曾间断也不能间断的……
……
在走向实训楼的中途，我又碰到走向我的茜，我们看着对方，互相会心一笑……
“晚安，寞斁同学。”
“晚安，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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